咕嘟咕嘟……
谢黎挣扎着想要浮出水面,可胸口和喉咙被河水呛得辛辣刺痛。视线受阻,眼睛也胀得几乎要裂开。她拼命拨开汹涌的水流,本能地朝着岸边爬去。
一只浸满污泥脏血的苍白手掌扒住岸上的枯草,艰难一拽,“哗啦”一声,从水下钻出一颗水鬼似的脑袋,凝黑的发丝粘在骨白色的面颊,一双乌吞吞的眼睛迷茫地扫视四周。
下一瞬。
“哇——哕——”
谢黎捂着胸口呕吐,污泥、水草,吐到喉咙隐隐渗出血液,她才停下。
倒霉透顶。
这具身体的原主不通水性,刚刚淹死在河底,她费了好大力气才爬上岸。
她原是一名以厨入道的修士,早已开宗立派,但创下的功法太过逆天,被十宗大能埋伏攻击,如果不是功法不全,她修炼出了岔子,何至于以死祭道,神魂俱损。
谢黎本以为永无翻身之日,没承想竟然被某种力量牵引到这个只有凡人的世界,甚至借尸还魂了……
谢黎试着摸了摸原身的眉心,意识下潜,想找到原身的残魂交涉一番,整个身体却空荡荡的。
按理来说,刚死之人的魂魄不会立刻消失。
谢黎抿唇,心头陡然升起丝丝危机感。
无法彻底解决原身所有执念,或不能被原身认可,她这便算是夺舍,连修炼都不可能!
她顾不得思索,抓起裙摆迅速挤干净身上的水,飞快朝着林子里跑去。
阴黑的林木从眼前掠过,谢黎心底愈发不安。
“你不是说谢黎就跑到河边了!人呢——!”
“她没准去林子里了,这谁知道啊,你冲我喊什么!”
隐约间,谢黎听到了几声争执,她警惕地钻到灌木里,动都不敢动一下。
可不过多时,林子里便出现一道道亮幽幽的火光,一群人举着火把搜查,手握尖刀肆意在灌木中搅动。
这林子本就不大,谢黎刚逃过一劫也没力气跑远。
铮亮的尖刀抵到谢黎的眉心,避无可避。
“找到了!”
她瘦嶙嶙的胳膊被人吊起,一把长刀横在前胸。
谢黎心底苦涩,极力压下反抗的欲望,任由这伙人把她拖到一座宅子里。
这伙人用尖刀搜她,根本不在乎她的性命。
何况,之前害原身溺死的凶手应当和他们不是一伙,她还是要弄明白原身的身份与仇敌,才方便日后如何行事。
谢黎双手被反剪到身后,用麻绳紧紧捆住。她环视四周,这是一处不大宽敞的厢房外院,几个年轻小丫头拥着一个婆子款款走到正中间,那婆子气定神闲地坐到椅上,神色透着得意与倨傲。
她低头看了看身上的衣裳,和那几个丫头制式颜色差不多,想来原身也是这座府中的丫鬟。
“去!搜她身上有没有夫人被窃的累丝蝴蝶簪!”婆子厉喝一声,几个丫鬟全拥上来,撕扯着谢黎的衣裳,她眼中闪过丝丝寒芒,扭动身体,大力挣开这群丫鬟。
“我若真偷了蝴蝶簪,恐怕也遗失到水里了,倒怕有人打着夫人的名号贼喊捉贼!还要杀人灭口!”谢黎冷然一笑,目光如刀子般狠狠剜向婆子。
她故意激怒那婆子,观察着婆子的细微神情。
鄙夷,憎恶……却没有别的什么。
她早先就检查过,身上没有蝴蝶簪,若原身真的偷窃了簪子,恐怕也被当时害死原身的人给顺走了。
而这人,并不是眼前的婆子。
反正不是她偷的,不认便是了。
见那婆子沉默不语,谢黎撇撇嘴,扬声开口道:“你搜不出来,凭什么说是我偷的!”
“没偷簪子那你跑什么?”婆子嘴角缓缓扯出冷笑,抓起一侧的丫鬟,推到人前,“涣月是夫人的大丫鬟,她说你携了簪子偷跑出府,这还能有假?”
谢黎半眯着眼,打量着眼前的丫鬟。
涣月不愧是大丫鬟,衣裳的布料都不同寻常,只是这人抿唇不语,目光隐隐有些埋怨之色,看来她也不是凶手,只能算与原主有些龌龊。
“我被人推进河里差点淹死,还说我跑什么?我那是逃命去了!涣月,究竟是谁指使你的?”
谢黎神色镇定,目光紧盯着涣月。
涣月“呸”了一口,“谢黎你胡说八道!”
没有心虚,只有愤怒。
谢黎挑眉,难不成原身真偷了簪子?
正当她思索之际,涣月抄起手就要扇巴掌,谢黎堪堪侧身躲过,只是她双手被缚,这一下直接令她翻滚倒地。涣月可不想放过谢黎,抬手还要扇,只听一声虚弱的女声传来,“涣月,住手。”
涣月登时愣住了,嘴唇发抖:“夫人……”
夫人被一个小丫鬟扶着,她身子极为纤细,宽大的衣裳裹着她,几乎都要被风吹得扁扁的。
她气质柔和娴静,模样清秀,用手帕掩唇轻咳,雪白的丝帕顿时染出血色,她似乎浑不在意,缓慢走到谢黎近前,朝婆子招了招手:“林嬷嬷,给我的人放了,我没丢簪子,簪子便在我书房放着,涣月方才没找到,这才冤枉了谢黎。”
“夫人您说得是。”林嬷嬷低眉顺眼道。
然而,谢黎却看出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怨怼。
并非针对她,而是夫人。
她心下好笑,这个宅子,主仆之间竟然还有面和心不和的,当家主母竟管不住一个婆子?
再度打量涣月,只见她急得满头大汗,慌忙开口却被夫人打断
“夫人,我明明看见……”
“住嘴!回去再处置你。”
听到这话,涣月眼底流转着眼泪,可仍然低头把谢黎手腕上的绳子解开了,还暗自用指甲狠狠抠破了谢黎的手腕。
谢黎打量这一对主仆,眉心微微蹙起。
涣月无疑是忠仆。
这位夫人为何要保下她呢?
没有原身的记忆,实在太受限了。
“你们两个,跟我回去。”
夫人发话,谢黎便老老实实跟在身后,周遭的景致越来越荒僻,直到走进一间阔大的院子,几人才停了下来。
“照云,你去厨房看看晚饭好了没有。”
谢黎知道,夫人这是把那个小丫头支走,要处置她了,当即便很有眼色地跪倒在夫人面前。
“夫人,谢黎知错了。”
“你知什么错?我知道你不是偷窃之人,簪子一事我不计较了,你明日便收拾东西离开庄子吧。”
谢黎略感惊讶,下意识抬头望向夫人,夫人却戏谑淡笑,随手掷出一只钱袋,“拿着吧。”
给钱,还放人离开。
原身和夫人是什么关系啊?
谢黎确实想走,可若是真离开了,就再也无从得知原身的任何信息了。
她沉下心来,将钱袋重新捧给夫人。
“夫人,谢黎不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