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要和方管家私奔吗?你凭什么不走了!你还要害夫人到几时?”
涣月怒气激荡,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谢黎心底却浮起一丝喜意。
原身与方管家合谋私奔?可原身却是被人推入河底活活淹死的。
那人,可能是方管家吗?
再者,这群丫鬟的名字都是月啊、云啊,偏偏原身和她都叫作谢黎,有名有姓,太不寻常了。
这个过分忠心的笨丫头,似乎可以套话。
“那你倒是说说,我怎么对不起夫人了?同样都是奴婢,夫人都没说什么,你倒来指责我了,我还没怪你污蔑我要逃跑呢。你看见我要和方管家私奔了?敢不敢让我叫来他与你对峙!”
谢黎毫不露怯,几句话呛得涣月脸色从红转黑。
而另一侧的夫人,瞬间脸色发白,身体抖得厉害,一双淡褐色的眼眸死死盯着谢黎,血珠顺着唇角渐渐淌出。
谢黎愣怔地看着她,冲到夫人面前,大力扼住她的下颌,一瞬间血流滚滚喷在谢黎的手心,烫得她不住地发抖。谢黎扒开口腔,见舌头完好无损,终于松了口气。
寥寥几句话。
她竟咬舌自尽!?
涣月猛地推开谢黎,噙着眼泪,忙将夫人拥进屋内。谢黎也跟着进去,却被满脸怒气的涣月推到门外,她只得靠近门缝听里面的动静。
“妹妹你……救命……救救我……”
嘶哑的痛呼渐渐演变成模糊不清的呓语。
这倒像是精神失常了。
谢黎习惯性地捻动着袖口,暗自想到,若是用她自创的温补药膳,或许慢慢可以改善。
可一阵噼啪怪响过后。
涣月提着一把圆木凳冲了出来,疯狂往谢黎身上砸去,声嘶力竭道:“野种,明明是你自己说要当丫鬟的,现在又不满意了?夫人哪里欠你?”
涣月上气不接下气,目光冷冷。
“明明是你鸠占鹊巢十几年,哪怕你不想嫁到侯府,也是夫人替你嫁过去的,现在谢家被抄了,夫人被侯爷赶到庄子上,明明能把小少爷带过来,却为了把你换过来……”
借着涣月的骂声,谢黎隐约明白了些许,但仍旧不敢肯定。
她故意扬起头,梗着脖子,大言不惭道:“小少爷怎样,她不也是心甘情愿的吗?再者,她本就是谢府千金,什么是替我嫁的,那本就是她的婚约。”
涣月手上的动作不停,冷笑一声,道:“谢黎,我看你是糊涂了,哪里来的婚约?是你勾搭侯爷在先,却冒用夫人的名号,闹得京城风言风语!”
此话一出,谢黎不由得愣怔片刻,硬生生挨了几记暴打。
原身未免也……太不是东西了。
涣月见她挨打不说话,狠狠啐了一口。
“都想起来了?就因为你说自己毁容了,在侯府迟早要被磋磨死,夫人才去给你求情,侯爷为了陈氏六亲不认,你害得夫人变成这副不人不鬼的模样,还不够吗?”
谢黎抿唇不语,身上早已布满被凳子砸出来的血痕。她心里不是滋味,却有些茫然无措,明明这是原身犯下的事情,她竟感到胸口阵阵闷痛。
她大抵明白了。
原身作为被抱错的假千金,不老老实实离开谢府,回到本来家庭,甚至还要算计真千金,泼脏水、卖惨、道德绑架、偷窃,简直无恶不作哇。
这个夫人心性倒好,纵使落到这种境地,也不曾埋怨过原身。
谢黎微微蹙眉。
无论是原身,还是借尸还魂的她,都算是承了夫人的恩情,若不去报答,于她修炼道心有损,而且,这或许是解决原身执念的突破口?
还有涣月说的方管家。
很有可能是害死原身的凶手,日后她定要找机会交涉一番……
谢黎任由涣月骂了个痛快,就在涣月扭过身离开之际,谢黎却忙拉住她的胳膊。
她不知晓原身说话的语气,但方才阴阳怪气的语调也不曾惹人怀疑,便半真半假地皱着眉,神情中藏着几分羞愧与尴尬,慢吞吞地开口。
“你脾气也撒出去了,我也愿意在夫人面前当丫鬟了,你也就放我一马。往后我们各做各的事情,都是伺候夫人,这不很好吗?”
“哼,谁还敢信你。”涣月撇了撇嘴,甩开袖子,顺带砸了谢黎一拳。
谢黎并不恼,硬凑上去:“那总要有粗活要干吧,我看庄子里的丫头婆子都不大爱听夫人的,咱们这个院子除了我,还有谁能干活?照云那丫头才多大,话都说不利索吧。”
这话戳到涣月的痛处,她抿着嘴沉默。
谢黎又道:“夫人都让我留下了,涣月你随意指使,我绝不多言。”
涣月下意识回头看她,谢黎浑身湿漉漉的,黑发水腻腻地披散着,一张疤痕纵横的脸上竟有几分谄媚。
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料想谢黎也装不了几天,又生出磋磨谢黎的心思。
涣月掀起眼皮,“你跟我走,把衣裳换了,再从奶娘那儿把小姐抱回来,再去小厨房帮照云把晚饭拿来,把明日的柴劈了,记得给夫人的药熬好。”
“好,我知道了。”
谢黎气定神闲答应下来,去丫鬟房里小心翼翼地换好了衣裳,便跟着涣月出了院子。
庄子里只有一位奶娘,因夫人状态时好时坏,奶娘便带着小姐住在另一处小院,只有傍晚吃过了奶。才接到夫人院里稍稍看一看。
涣月急在心里,却无计可施。
这一路,谢黎不断打量着庄子。
陈旧,死气沉沉。
来往的仆人不少,但都没有正眼瞧她和涣月。
处境着实艰难。
“笃笃——跟我进来。”涣月敲开了门,带着谢黎进了奶娘房中。
奶娘是一位二十余岁的年轻妇人,面目温柔,怀中抱着熟睡的婴孩,明明的无比美好的一幕,谢黎却感觉后脊一凉。
她上前一步,越过涣月,把孩子接到怀里。
粉雕玉琢的小婴儿,眼睛闭得紧紧的,纤长的睫毛像把小扇子,扑在眼睑处。她还流着小口水,隐隐散发着一股香甜的味道。
……不对!
哪里来的香甜气味?
以厨入道多年,谢黎早就能够通过本能分辨食品的气味与药性。
她竟敏锐地嗅到一丝丝极为霸道的药味。
奶娘给孩子喂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