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齐云朗没客气,一个不留的都给扫除了。
那些陷阱里,有不少当年在大辽对他有恩的人,他都没放过。
我们这样的人生来就是做皇帝的料。
宁愿孤家寡人也要得偿所愿。
我写信指责他的冷酷无情,顺便趁着机会吞掉他的邻国,进一步拉大齐国和大辽接壤的边境线。
那一仗说是和前雍的战争,实则是和它背后的齐国打。
确实十分惨烈,但是赢了。
我还得到一个举世无双的良才。
他说他叫韩青,曾经是个贵族后来做了马夫,遇到战争为了不饿死才参军。
韩青在和前雍的战役中立了大功,又在和所有人的沙盘论战中获得胜利。
他问我相不相信他能帮我夺天下。
我笃定的说相信,并给了他想要的大将军位。
但同时我也告诉他,当了大将军就不许打败仗。
他毫不犹豫跪下发誓,意气风发。
这是给韩青的信任,同时也向天下豪杰有能之士表达我的求贤若渴。
4。
齐云朗和我是同一类人。
就像我趁着他争皇位,悄悄支持其他皇子。
强行让齐国的夺位之争变得漫长,以此牟利。
他也在我受制时狠狠捅上我一刀。
我猜他也和我一样,做梦都想见到对方去死。
彼时大辽遇上天灾,百信流离失所,而我夙兴夜寐处理事物。
齐云朗载在告示中捅我一刀。
他毫不留情把女子掌权倒反天罡,作为天灾的原因,把天大的罪名按在我的头上。
受到消息时,我正下令安顿因为天灾而流离失所的灾民。
国库和私库里的钱像流水一样砸进灾区。
在天灾面前,不管是皇帝还是百姓都一样无法反抗。
在这一刻,我无比庆幸自己不顾百官阻拦亲自来到灾区。
因为我的到来,灾民收到的照顾比原定要好得多。
同样的,那些百姓也知道是谁在天灾时救了他们,是谁和他们共同进退。
齐云朗掐准人性堪称诛心的毒计,在这场灾难中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百姓不在乎皇帝是男是女。
他们只要知道现在的皇帝在乎他们的命,会让他们过上好日子。
人祸解决了,天灾却没能真正解决。
原本封好的堤坝不知为何再次被冲垮,我和百姓都被淹没在洪水中。
醒来时我被一群妇人围住。
她们身上还有泥水的痕迹,看起来颇有几分狼狈,但我的身上却干爽异常。
在看到我醒来的时候那一张张陌生的脸庞露出狂喜,喊声回荡在房里：
陛下醒了,陛下醒了！
后来我才知道,我在洪水中昏迷后,是这群妇人们紧紧将我护住。
幸好附近有座山上树多,她们才能带着我一起活下来,但即使如此也死了好几个人。
我声音沙哑得厉害,问她们为何这么拼命救我。
农妇们一边忙活着一边笑,说话七嘴八舌：
因为您是好皇帝,您关心我们死活,如果不是为了我们,您待在京城也不会被洪水卷走。别人做皇帝不会像您这样好了。
我们都晓得,因为您是女人我们女人的日子才比以前好过许多,要是现在就让男人做了皇帝,我们的日子又要难过起来,我活了这么久,可我家那丫头还小,说不定以后能做官呢。
您不知道,我家丫头很聪明,但是家里穷念不起书,可她念书好所以您给她钱念书。她上个月还得了女夫子的嘉奖带了一块肉回家。就是不知我那可怜的孩子是不是还活着。
每个人都说了几句,对于皇帝来说这些事太小了。
可我却笑了起来,正是因为这些小事她们奋不顾身救下我。
我似乎看到曾经的星星之火开始蔓延,看到天下的女人们从牢笼中走出第一步。
我没有时间耽误。
皇帝下落不明国家动荡。
若是被齐云朗抓到机会,少说也要狠狠咬下一块肉。
5。
回到京城果然已经满城风雨。
有很多人盼望我,自然也有很多人不希望我回来。
幸亏早早抹除先帝的血脉,不然此刻就不是动荡,那把椅子早就换人做了。
只是不知为何,皇宫大殿上睡着许多人,正中心是我刚任命不久的大将军韩青。
他穿着甲胄手中握紧剑柄,靠在皇位下首的台阶上打盹。
首辅向我解释,在我出事后确实出现了动荡,甚至有些人想要扶宗室上位。
但韩青在得到消息时立刻就带着禁军一家一家抓,把所有位高权重的官员都关在皇宫内。
他本人则是带着那些女官守在大殿上。
再次上朝,我没有追究所有人的责任,只是挑了几个出头鸟。
哪怕我恨不得把他们都杀了也不能在现在,天下未定,以后还需要这些世家的支持。
齐明朗听闻我回京的消息后,辽齐边境原本虎视眈眈的军队一夜之间撤了大半。
他知道只要我没死,这场仗他得胜几率并不大。
但不是人人都像齐云朗一样懂得及时收手,比如夏国的新皇帝。
在知道大辽遭遇天灾,我又死里逃生后,夏国觉得抓到机会迫不及待发兵攻打。
曾经的我一定会考虑御驾亲征。
但那场洪水确实让我的身体受到了伤害,我只能待在京城让韩青去打。
我的身体起码要养两年才能恢复。
可我并不后悔去赈灾,经此一事,民间对我这个皇帝的爱戴空前强烈。
他们觉得只有我才是那个最好的皇帝。
甚至听说要打仗,他们都主动去应征。
民间从未有过这种积极参军的情况出现。
此刻得民心者得天下不再是权术手段,而是真切发生在眼前的事实。
大军在外面打仗时我也没闲着。
打仗时的公务只会比平时更多,我每日只能睡两个时辰。
即使如此我也没忘记齐云朗背地里捅我那刀。
虽然没成功但这个仇我记下了。
我心情好与不好都爱写信给他,全当发泄一下。
好生叫着云郎,却字字句句都点在他的痛处。
偶尔还会在信中细细描绘过往。
写一写他当时有多么温驯乖巧,以及床榻之间的主动与春情。
他从未回过信。
但信每次送过去后,埋在他宫里的钉子就会发来齐云朗又在寝宫破口大骂的消息。
知道他生气我心里就舒服多了。
韩青真的向他承诺的那样,战无不胜。
夏国被打得连连败退甚至送上议和文书。
我在和韩青确认夏国的名将许牧已经战死后,终于答应议和。
在夏国割三城,送五十万金还有无数珍宝后,大辽终于撤军了。
一个国家没了能打仗的将军,那很快就会灭亡。
我不需要再耗费兵力,只需等待就好。
这一仗让大辽变得富裕不少。
原本流水一样撒出去的财富得到部分恢复。
夏国本就战败又割地赔款,国内局势一触即发,混乱在即。
6。
钦天监密报,今年关中将有有异象。
六月飞雪违背常理,百姓必定颗粒无收。
洪水刚过又是大雪,百姓哪里经得起折腾。
但我也从这里看到机会,扳倒世家的机会。
大辽皇室曾经是世家。
国内各个重要职位关卡也全都被世家把持。
这就是为何我可以通过收拢世家人心登上皇位。
世家是双刃剑。
我不能允许皇弟身上的事在我身上重蹈覆辙。
虽然那是我一手推动的。
我做了一场豪赌。
命令钦天监隐瞒这个消息,同时派出官吏与军队让汉中的百姓搬迁到别处。
百姓当然不愿走。
即便告诉他们农具和种子都由官府提供,三年内不必交税也还有许多人抗拒。
最终他们还是在命令下迁到指定地方。
这件事让我在民间的名声有了明显的下滑,甚至朝堂上许多人也借机发挥。
我应付得很辛苦,写给齐云朗的信也越发频繁。
齐云朗也不太好过。
他回去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子嗣。
满朝文武和宗室都虎视眈眈的盯着他。
他在寝宫中大骂的次数越来越多,但我想多半故意骂给我听的。
他每次骂人时都会叫所有人远离,却会让我插的钉子恰好呆在能听到又无法靠近的距离。
终于,那场大雪如约而至。
关中骤冷百草凋敝,颗粒无收。
而被迁走的百姓们虽然收成不如往年,但不必交税,日子反而过得更好了。
在粮食成熟时天空突然发生异象,先是日月同辉,晚上却是天狗食月。
天有异象又并非吉兆,这种情况皇帝是要下罪己诏的,我听从劝谏下了罪己诏。
同时趁机让人放出风去,这是我这个皇帝窥探天机逆天改命遭到的天罚。
各地的暗卫都传来好消息。
被迁走的百姓们都对我感恩戴德,曾一时落下去的声望重新被抬到前所未有的高度。
我埋在世家中的钉子被一颗颗启用。
有些是微不足道的小厮,有些却是扼住紧要的关键。
灾荒之年,收成不好,连皇帝都会免去赋税。
但挥金如土的世家是不会管百姓死活的。
世家只会更进一步的压迫那些百姓。
传承几百上千年的世家习惯了高高在上不会把百姓当人。
等到他们把百姓逼到绝境,就到了我这个皇帝出手的时机。
大旱之处汉中,正是林家的地盘。
林家这代只有一个嫡子,娇宠得很,在当地可谓是无恶不作。
林家的事发展得异常顺利。
告状的人已经在路上,我连惩处的圣旨都已经写好。
汉中却突然传来消息,林家被灭门了。
原来那林家嫡子竟然荒淫到强抢民男。
那男子家中世代行医书香门第,且是镇上第一个考上秀才的。
偏偏因为长得俊美,被林家嫡子以为是女扮男装就这么掳回家。
发现是个男子时勃然大怒,直接把他打死了。
这是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棵稻草。
数不清的百姓冲进林家。
他们把林家上下老下全都杀死掉在门口。
堂堂关中林氏嫡系就这么死绝了。
看着书信中写的种种,饶是我早有准备心中也有些发凉。
我告诫自己水能载舟亦能覆舟,一定要谨记爱民如子。
世家经此一事气焰被打压下去不少,但终究没能伤筋动骨。
我深刻理解那句,流水王朝铁打世家。
明白那对于皇帝来说,代表了什么。
7。
世家是解决了,可齐云朗却露出他的獠牙。
原本两国接壤疆域就大,边境总有摩擦。
随着大辽和齐国不约而同的吞并周边小国,这些摩擦也变得激烈起来。
齐云朗这次不再是小打小闹的试探。
而是联合了夏国发动真正的战争。
我嗤笑夏国皇帝的愚蠢,但同时也不得不忌惮。
把韩青派去应付齐云朗的军队后,我直接御驾亲征打上夏国。
这一次夏国毫无反击之力。
发动战争也不过是受到齐云朗诱惑的最后一搏。
夏国没有用得上的将军。
不到一月,我就已经打进夏国的国都。
夏王是个没骨气的,战败之后竟然想要出卖妃嫔,想把女人们给那些将士,来换取生路。
在我的默许下,那些被气疯的妃嫔们将夏王乱刀砍死。
处理完王宫里的事后,我和谋臣们几日没休息,终于把全部公务处理完。
从此之后在没有夏国,只有大辽的吴夏郡。
等我回到京城,韩青还在和齐云朗僵持。
如今天下两分,谁都知道真正一统天下的天子,将会在我和齐云朗之间产生。
两国的国力相差并不多。
甚至因为刚打完夏国大辽还要弱上一些。
现在只是靠着韩青,和诸位将领的能力卓越才勉强保持平手。
但这只是一时。
大辽最不缺的就是人才。
而人才是让国家恢复的关键。
齐云朗直到现在还是没能正视女人的强大,而我已经让在大辽各处燃起的星星之火变成燎原之势。
一个个被培养起来的女子踏上为官为将的道路。
她们迅速填补因为战争而多出来的职位,整个国家就像巨大的机器一般快速运转。
半年之间,两国的形势就已经彻底逆转。
我身后的大辽变得越发繁荣,而齐国却被卡在尴尬的境地中进退两难。
齐云朗和我都清楚。
我是绝对不可能让他得到喘息的机会,成败与天下全都在这场战争中。
这场战争打了两年,将士们的鲜血染红大半城池。
我对着百姓许诺三月之内必定会结束这场战争,从此大家都能安享太平。
我终究还是动用了齐云朗身边最后的底牌。
这些年过去,我曾经插在齐国的钉子全都被齐云朗拔起,但他却唯独忽视了一人。
回齐国那日来接他的使臣。
那人现在官位不高,却是位卑权重,是齐云朗的最爱重的臣子之一。
那人其实一开始变是我的属下,是从我掌权开始就送到齐国的,就是为了扶植齐国质子,然后成为最后一把刀。
是的,齐国质子并不一定是齐云朗。
我本不想这么做的,毕竟齐云朗心机深沉,万一走错反而容易落进他的陷阱。
况且那个人是真正的君子,齐云朗待他这般好,若是用了,他定然不会继续活着。
最终他还是成功了,齐国的布防图到了韩青的桌上。
大军长驱直入,即便齐云朗算得上英明神武也终究只能弃城而逃。
第二日,那人的死讯便已经传来。
我一边叹息一边加大了追杀齐云朗的力量。
8。
齐云朗终究还是输了,他被绑着送到我的面前。
他已经不再是曾经那个温润青年,气质变得成熟尊贵。
即使被捆缚着跪坐在我的面前,身上那种身居高位的气质也依旧浓郁。
看着他这副样子,我承认自己确实心动了。
这些年我的身边有过很多人,但他们都比不上齐云朗。
容貌气质,情趣手段,所有的地方都比不上。
有时我也会想要是当年不曾把他送回齐国就好了,省得这般想念。
但转瞬也就过去了,我不是贪恋情爱享乐的人。
如今看着他身上那股子成熟韵味,我又一次心痒难耐。
他的脖子上有道细细的疤痕。
韩青说那是他欲寻短见被拦了下来。
我故作忧伤的抚摸着齐云朗的脸颊质问：
多年不见,云郎竟然这般狠心不愿一见吗
齐云朗的脸红了起来。
他一身皮肉毫无瑕疵如同白玉。
当年我便喜欢得不行,多年不见
,这点他倒是丝毫未变。
为了安全起见,那一夜我让人给他灌了药。
重温当年欢愉,我连着几日心情都不错。
齐国没了国君,顿时群龙无首。
面对大辽的百万大军,虽然负隅顽抗却没能抵抗多久。
都城被破那天,齐国的皇室宗亲大半都直接降了。
甚至还有人说,只要能够保全百姓,让齐云朗跟在我身边伺候也行,毕竟民贵君轻。
齐云朗确实放弃了所有抵抗,重新表现出那种温驯的样子。
我很清楚齐云朗不是那种会在乎百姓生死的人。
这个男人只在乎江山和权势,为了这两样他可以付出所有。
混乱了三百年的天下终于被我统一。
那些纷乱的声音被百姓山呼海啸的声音压下。
但我知道这不是真正的结束。
诸国混乱多年,早已礼崩乐坏,各种规矩典制都含糊不清。
又是前所未有的女帝正式登基,我的登基大典让百官都忙碌起来。
世家们为了之后各自的利益炒得不可开交。
甚至哪一个官位叫什么,都要在朝堂上争得脸红脖子粗。
我让那些女官悄无声息渗透进全程。
总有一天,我会让天下的女人和男人享有同样的权力。
天下初定有无数的事等着我来处理。
我每日连两个时辰都睡不够,更没有时间去找齐云朗。
哪怕他是我喜欢这么多年的男人,在天下面前也只能被放到一边。
齐云朗最近确实有些不太对劲。
热情得有些不对劲,我甚至怀疑他是不是想某害我。
可不管怎么查都查不出半点问题,直到我没忍住在床榻之间问出这个问题。
齐云朗从脸颊到耳根都红透了,声音格外温柔：
云朗想和陛下有个孩子。
这一看就是装的。
连呼吸的力道都恰到好处,完全就是我最喜欢的样子。
只是我们这样的人是没有真心的。
我的身体在洪水中受了伤,生育但十分危险,加上年岁不小,怀孕对我来说不亚于催命符。
这个天下还需要我,所以我绝对不会选择怀孕。
我什么承诺都没给。
他也不要,就这么含糊着继续下去。
9。
登基大典当日,我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万千臣民。
少年见到父皇上朝。
看到他在百官和百姓面前,展示那种至高的威严和权力。
我那时候便发誓,早晚要走到比父皇更高的位置。
我不记得多少次挫折都因为我是女人。
但没关系。
哪怕失败一百次,但只要成功一次就够了。
我觉得父皇应该高兴才是。
毕竟如果让弟弟来做皇帝,别说一统天下,恐怕现在早就被齐云朗灭国了。
之后的时间真正忙起来。
等到回过神发现已经过去数十年。
这些年女子为官的情况变得更多一些。
曾经在洪水中救过我的那些妇人,她们的女儿也都有了好前程。
下一任的继承人我也已经培养好。
是宗室里父亲早亡的女孩,被我过继到膝下做女儿。
明明血缘关系很远,她却很像曾经的我。
对权力的渴望与火焰在那双眼里燃烧。
我仗着开国皇帝的权力够大,替女儿处理了许多会妨碍她的事情。
做完这一切我终究还是倒下了。
我的岁数已经不小,加上曾经伤过根本,活到这个岁数都算是上天庇佑。
在我病重时,齐云朗一直在身边照顾我。
看着他眼角的细纹和掺上银白的头发,我发现他和自己一起老去了。
在我的神智变得不清楚之前,我端着毒酒邀请齐云朗共饮。
他知道这是什么,却还是在吻了我后一饮而尽。
互相算计一生的两人,在最后的时间,终究一同上路。
我这一生从未有过后悔的事。
从没有继承权的公主到一统天下的女帝,我的一生足够辉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