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承谨:“……”
差点一口气没上来。
现在是非常情况,他只能忍!忍!忍!
林玉娘看着他那张憋着怒气却不敢发作的样子,只觉得痛快极了,哈哈笑了两声,忽然从背后拿出一样东西,扔给了李承谨。
李承谨看着扔过来的一只编了一半的竹篾篓子,满脸诧异:“这……”
“干活!”林玉娘面无表情道,“从今儿起,一顿饭必须完成十个篓子,要是加上药材住宿,每天五十个篓子!”
说完头也不回走了。
李承谨难以置信,看看林玉娘毫无人性的背影,又看看怀里那只编了一半的竹篓子。
五十只?
他堂堂东宫太子,竟然要被逼着干这等粗活!
是可忍,孰不可忍!
“啊——”
林玉娘刚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屋子里传来一阵愤怒的吼声。
她头也不回,口气轻飘飘道:“敢弄坏屋子里的一根针,你现在就给我滚出去!”
屋子里的咆哮声戛然而止!
林玉娘满意点点头,朝着院子叫了一声:“大林小林,上山了!”
李承谨正在怒气爆发,就看到窗外探头探脑伸进来两个小脑袋。
他也分不清楚这双胞胎谁是大林,谁是小林,就看到一个小脑袋悄眯眯道:“爹爹,娘带我们上山去给你采药,你一定要好起来哟!”
另一个小脑袋点头悄声道:“爹爹,等你好起来,就帮我们去打大山他爹!大山他们总是欺负我们没爹……”
说完,两个小脑袋急忙缩了回去。
李承谨就看着两小只穿着破旧的短袄,背上小竹篓,手持镰刀匆忙出门了。
远处的林玉娘已经走远了,背上偌大的一只背篓将她瘦弱的身子完全遮挡住了。
不一会儿,两小只跑着追了上去。
李承谨本来怒火中烧,此时看到母子三人瘦弱的背影,心里不由缓缓升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又看了看被扔到地上的那只竹篓,皱眉片刻后弯腰拾了起来。
林玉娘带着两个孩子从村尾去了后山,开始找草药。
许成那赤脚大夫,在给沈溪看完病之后啥话都不敢对她说,她都已经猜到那浑蛋是什么病了。
不是花柳就是不举!
花柳病她听说过,身上会有乱七八糟的脓疮,而且许成也会警告他们不要随意接触。
但许成却啥也没说,只是哀怨地说了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那就是不举咯!
林玉娘一脸冷笑。
她可没那么好心要给沈溪这浑蛋治什么不举,而是要给他身子调理一番,把这四年该干的活全都干了!
但是大林和小林却觉得,虽然娘嘴上把爹爹骂得狗血淋头,但心还是好的。
两人摇头晃脑跟着林玉娘挖着她指定的草药,高兴极了。
林玉娘看着两个高兴的孩子,心里微微叹了一口气。
要是早知道这沈溪是个始乱终弃的混账,当初她怎么也不会信了媒婆的话,嫁给小溪村这个唯一的秀才!
她自己辛苦不说,还苦了两个从出生都没见过爹的孩子!
山上有价值的草药早已被人挖空,留下的只是一些略带药性的野菜罢了。
待母子三人带着为数不多的野菜回来的时候,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林玉娘让两个孩子将野菜放在院子里晾晒,自己去了厨房做饭。
沈大壮闻着香味过来,一看到锅里的东西,顿时皱眉:“我说玉娘啊,阿溪都受伤了,总不能吃野菜粥吧?”
林玉娘凉凉地斜了他一眼:“那爹你去把输给村里人的赌债全都要回来,我这就去给你宝贝儿子买猪头肉吃!”
沈大壮顿时缩了缩脑袋:“那、那还是吃野菜粥吧,晚上好克化!”
说完就急忙舀了一碗蹲在地上稀里哗啦吃了起来。
林玉娘让大林小林进来吃饭,自己则端了一碗朝后屋走去。
刚走进去她就微微一愣。
扔给男人的那半只竹篓,竟然已经完成了大半。
只不过看到他手上被划的一道道血痕,林玉娘瘪瘪嘴,将碗放下之后道:“先吃饭吧,明日让大林给你弄个手衣。”
李承谨看着自己被划破的手指,难以置信问了一句:“大林小林他们也编竹篓?”
两个孩子还不到四岁啊!
林玉娘道满脸讥讽道:“小溪村里的孩子会动手的时候就开始帮家里做事,他们又不是皇亲国戚,还能不干活?”
李承谨:“……”
若是他能够有朝一日杀回京城,也不是不可能……
不对,这两个孩子是沈溪的,和他有何关系?
想到这里,李承谨对林玉娘道:“日后……我说日后我若成功了,一定会好好谢谢你的。”
若有回京那一日,他一定会给这家人大量的赏赐,让他们后半辈子衣食无忧。
林玉娘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一脸讽笑:“行,我等着!”
李承谨:“……”
这女人,成天阴阳怪气!
气呼呼地将野菜粥喝了,就看到大林小林跑了进来。
林玉娘问道:“洗过脸脚了吗?”
“之前爷爷带我们去河边洗过了。”大林道。
林玉娘点点头:“你们上床睡去。”
两个孩子立刻爬到了李承谨躺着的床榻上。
没等李承谨回过神来,就看到林玉娘出去后弄了一块木板进来,在屋子另一侧铺了一个极其简陋的床。
又从旁边的柜子里掏出一床半旧的床褥铺上,然后出屋去了后院。
不一会儿,后院的厨房里传来哗哗的水声,一直盯着她动静的李承谨忽然神色不自然地收回了目光。
林玉娘在沐浴。
大林小林却朝着他凑了过来。
“爹爹,你这次回来是不是不会走了?”一个小脑袋道。
看着小脑袋那满脸的期待和渴望,李承谨一时竟无言以对。
他想了想道:“等我的伤好了,我有很重要的事去做……”
他若能回到京城,替父皇铲除叛乱之后,就把沈溪那家伙送回来,让他留在小溪村一辈子也休想再逃!
“到时候你们的爹爹就会回来了。”
另一个小脑袋忽然诧异地问道:“你不是我们的爹爹吗?”
李承谨纠结了半天道:“这件事解释起来有些麻烦,但日后你们就会懂了。”
到时候若是找到真正的沈溪,得想办法让他们换回身体才行......
两个小脑袋不明所以对望了一下,不一会儿就哈欠连天睡了。
李承谨也松了一口气。
就在这时,林玉娘洗漱完回来了。
她一头湿漉漉的头发散披着,换了一件干净的旧裳,半个眼神都没朝李承谨望来,在另一侧的临时床榻上躺下了。
李承谨坐在床上,望向躺下的林玉娘,这才觉得她像个女人了。
没有白日那嚣张跋扈的凶样,脸上也洗干净了,显得白净了许多。
她的模样只能算得上清秀,甚至比不上他东宫里的那几个侍妾……
林玉娘忽然翻了个身,半旧的袖子耷拉下来,露出了一截雪白的手臂。
原来农家女身上也不全是黑黢黢的?
李承谨不知想到了什么,有些心虚收回了目光,在床上躺下了。
身边传来大林小林细微的呼噜声,林玉娘那边也陷入沉寂。
李承谨早已疲倦的眼皮要打架,但却被身下硬邦邦冷冰冰的床板硌得无法入睡。
被子是民间传统的红底大花棉被,颜色也早已掉得半旧,倒也没有想象中的异味,而是有种淡淡的皂角清香。
他苦笑一声。
自己何尝在这样的环境中待过?
忽然,身上的被子被狠狠一拉,一个小家伙竟然裹着被子朝里滚了过去。
李承谨顿时感到浑身一阵清凉,想要去拽却没拽动。
旁边那一个却压根没感觉到受凉,依然呼呼大睡。
可是睡着睡着,他大概觉得冷了,竟不由自主朝着李承谨怀里靠了过来。
李承谨心里大叫: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他想要往床边靠去,却发现自己腿怎么也动不了。
小家伙就这么稳稳妥妥地滚进了他的怀抱。
李承谨:“……”
他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滚到墙边的那家伙给拽来回来,将被子重新给两人盖上,自己也蜷缩在了被子的一角。
这么一弄,浑身累得要命,李承谨便在极端的疲劳下沉沉睡去。
林玉娘一大早醒来的时候,愣怔了片刻才朝屋内的床边望去。
沈家一共只有两间屋子,自从沈溪婚后离家之后,她和公爹沈大壮就一人一间屋子。
生了两个孩子之后,她一直和两个孩子睡在一起,头一次和他们分开,觉得浑身不自在。
结果一看床上,她愣住了。
沈溪和两个孩子睡得四仰八叉,两个孩子一左一右紧紧蜷缩在了他的怀里,一床单薄的被子早就不知被何时踹到了床下。
林玉娘看着眼前的一幕,鼻息忽然莫名其妙有些发酸。
两个孩子原来也是渴望有爹爹的。
她心里有些闷闷发涩,将被子拾起轻轻给父子三人盖上,神色复杂的出去了。
门外传来一阵风风火火的脚步声,林玉娘就听到自家娘的大嗓门响了起来:“沈溪那个该死的浑蛋呢?给老娘滚出来,看老娘不打断他的狗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