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7、
我本以为这样可以远离这对父子的骚扰,让他们自生自灭。
令我没想到的是,没过几天,那个专卖群直接就被封禁了,聊天记录直接清空。
像这种售卖违法保健品的不良微商本来就容易触碰到红线,基本上都是一举报一个准的,群里那么多人,林华却偏偏怀疑到了我头上来。
凌晨两点,家里的铁门传来了梆梆梆的响动。
甚至整层楼的声控灯都被林华吵的亮了起来。
陈瑜,你还要点脸吗
我不就说了你两句吗你有必要举报我的群吗
你就不算是个人！
你出来,我要跟你好好说道说道！
我的脊背一阵发凉。
透过猫眼,我看到了林华那张布满褶子的脸。身旁是他的儿子林耀。
十几岁,本来应该是充满朝气的名字,现在却满是憔悴,头上星星点点的全是白发,那双无神的眼睛里布满红血丝。
不管怎么样,这扇门我是绝对不会开的。
我要是没猜错的话,林耀这个点已经患上了精神疾病,要是挨上他一下,一点道理都没得说。
关键是林华的手里还真的带了根手臂长的生锈钢筋在不断砸门。
我想他已经彻底疯了！
老公吃完年夜饭就出差了,家里就我跟我女儿两个人。
难道上一世的悲剧要重演了
可我这一世分明没有再去招惹！
物业群里已经开始有人抱怨起来了：
703的怎么回事人家敲门你就赶紧开开,这法治社会还能把你杀了不成
吵死了,物业呢物业的能不能管管
什么纠纷啊
好像是因为703的举报702的卖假药,所以闹了这么一出。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砸门声还没有停歇。
我在群里发了个消息：
我家怎么了这两天我带着女儿在外面旅游。
不在家呢。
很快,声音就安静下来。
物业群里也减少了对我的抱怨：
算了算了,703的应该是不在家。
这大过年的弄这么一出,什么仇什么怨
702的搞了个微商群,好像是卖青少年药物的,据说吃了能集中注意力！
卖药的这玩意是兴奋剂吧现在微商都这么野了吗
谁知道呢据说还挺管用！
不知道怎么的,话题开始朝着假药的方向偏移。
很快,物业群里的不少人,甚至物业经理都开始对林华推荐的贝思乐起了兴趣。
一场闹剧下来,竟然让林华赚了上万块钱。
因为都是身边邻居,知根知底的,林耀的成绩又摆在那边,居然还有不少人愿意买单。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林华总是想尽各种办法推销贝思乐。
哪怕先前跟我闹过矛盾,他居然还好声好气提着礼品上来道歉。
8、
上次实在是不好意思了,我已经查清楚了,举报专卖群的人不是你。
大家都是邻居,这件事就翻篇了。
一点心意,一点心意。
林华奸笑着,往我手里塞了盒贝思乐。
我好像知道举报群聊的人是谁了！
茫茫百人大群,他能找到
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他撒了谎。
还有一种是林华故意闹出这套动静,打算在物业群宣传自家产品。
他好像学聪明了,这一回他只说是产品,没有点明是药物。
但他好像还是有点脑子,但不多的状态。
那天晚上他赚到的上万块钱就是证据。
还有我手上的聊天记录,他来给我送的贝思乐,都是证据！
我想林华是疯了,要不是觉得自己死的不够快。
偷摸着卖就算了,这么大张旗鼓搞舆论宣传,看来离他被抓已经不远了。
我冷笑着点点头,这件事确实可以翻篇了,但上辈子的事情还没翻篇呢。
他能给我拜年,那指定没安什么好心。
我并没有把他迎进家里,而是开门见山直接说道：
这盒贝思乐不便宜吧你要是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开口跟我说。
没,没什么事情！就是想着你能用一下贝思乐的产品,到时候出面帮我做个证！我们家产品确实好用！
产品形象要注意嘛,你想啊,你跟我是死对头,咱俩要是因为贝思乐又重归于好了,那这宣传效果不就好起来了吗！
这么好的东西,你舍得卖出去我眯着眼,看着眼前的这个男人,心里怒火阵阵。
卖的多了,能给孩子买更多贝思乐。
但咱们说好了,班级第一,一定得是我们家林耀的。
我倒吸了一口凉气,藏在背后的手掐了又掐。
面对这对父子,我心中生不出多少同情。
但我没想到的是,疯了的不止林耀,还有眼前这个当父亲的林华。
9、
你就那么肯定我们不会抢了你宝贝儿子的第一
嚯,没有这种可能的。
怎么没可能了我眯着眼,把手扶在门框上,随时准备送客。
林华直勾勾盯着我,开始说教起来：
你们这当家长的思想就不对,就拿上次来说。学校老师给你这么好的机会你不把握,哪能带着孩子在家吃年夜饭呢年夜饭哪年不能吃啊考试错过了可就真的错过了！
最最关键的是,你们贝思乐吃的少了！
我家林耀现在每天就睡三个多小时,除了吃饭,就是学习！就算拉屎的时候,他也要背几个单词！
呵,换做你,你舍得吗
最后令我脊背发凉的是,他的神情当中居然满是得意。
好像靠着这个作弊,就能获得成功。
林耀的未来线路被改变,敏敏的可没有。
她会在中考成绩出来那天光荣考上全校前十,进入最好的重点高中。
10、
我收下了那盒贝思乐,告诉林华,我会考虑考虑的。
虽然说我把这些药留了下来。
谁跟他考虑啊
我才不吃。
骗他的。
等到东窗事发,这都是实打实的证据。
我家庭美满,女儿乖巧懂事,不至于跟一个精神病在这争来争去的。
过完寒假,一场开学考,我女儿回到了班级前五。
那些吃了贝思乐,补了一假期课的学生,成绩也有所提升。
但林耀没有。
听敏敏的讲述,林耀的精神崩溃了,先是开始大吼大叫,随后又倒地不起,口吐白沫。
很快这个消息就传遍了我所在的各个群聊,有的买了贝思乐的当时就在班级群里艾特了林华：
你家小耀怎么回事不会是因为贝思乐吃多了吧
我家孩子这段时间虽说成绩上来了,但睡觉一直睡不好,还有点神神叨叨的。
这个药该不会有什么问题吧
一条又一条消息弹出,我知道,林华的末日来了。
这一世我没有拆穿贝思乐的谎言,林华更加肆无忌惮,导致这段时间内林耀服用下更多药物。
他的发病,更加迅猛,更加提前。
没问题,当然没问题了,林耀就是重感冒了而已。
不影响学习的。林华在群里回复着。
尽管他努力掩饰问题,但还是有家长提出了退钱,或者质疑：
不影响学习那也不敢吃了。谁知道你这药什么效果,这阶段成绩已经上来了,我家孩子基础已经打完了,剩下那个疗程的钱你给我退了吧。
退什么退钱都已经给了！
孩子成绩下降了怎么办你们难道就一点不为孩子的前程考虑吗
从林华发的语音里我都能听出他已经急了。
事情如果闹大,那他不仅要赔钱,还很有可能面临牢狱之灾。
至于林耀那所谓的重点高中梦,就更加遥不可及了。
离中考还有最后一个学期,只要进了重点高中,那就相当于半只脚踏进了本科。
你们自己想想！
11、
贝思乐是什么东西
林华家长,这是怎么回事
班主任在群里直接开问。
林耀刚住院。
吵成这幅样子,又涉及到那么多学生,这一回不是单纯的劝架就能解决的事情。
老师您给评评理,他给咱们卖了这款叫贝思乐的东西,说是可以给孩子提高成绩,现在他家林耀出现问题了,咱们当家长的能不担心吗
就是啊,花了不少钱呢,结果成绩就提高了一丢丢。
贝思乐就是一种药。可以提高成绩的啊,老师你不知道吗
办公室里的班主任扯了半天脸皮,嘴巴才吐出一句：
哎呦...真是我带过最差的一届。
本来是打算叫我去聊一下敏敏成绩问题的,结果看到群里的互动,他的情绪直接崩溃。
他眼巴巴看了看我,神色严肃：
陈女士,你家孩子没吃吧
我不知道贝思乐是什么东西但我知道林华是什么德行。他那水平,不可能有卖药的资格啊！但如果林耀是因为吃了贝思乐才能让成绩稳步提升的话,那如果随便吃的话,很可能会导致意料之外的不良后果。
我摇了摇头,带着好奇和几分欣喜问道：
那这种情况,应该怎么算呢
你是不是应该报告给领导我看这事情闹得还挺大的。
班主任神色严肃,点了点头：
这件事不但要报告给学校领导,还非常有必要报告给警方！
他又叹了口气,给学校的主任打了电话。
其实对他来说,现在升学情况这么严峻,家长愿意买,学生愿意吃,他完全不用多管闲事,但他还是报告了上去。
一来,是对那些刻苦学习的学生一个公平的交代。
二来,他不想再出现林耀那样的情况了。
12、
学校领导很快就联系了警方。
像微商贩卖保健品的事情其实很常见。
一两块的成本,面粉加糖,他们可以喊出成百上千的高价。
而这些微商的目标,就是那些易受骗的青少年家长。
减肥药,增高贴层出不穷。
林华嘴上说是重感冒,第二天就有家长快马加鞭赶到了医院,拍下了真实场景。
日内瓦的林耀,你给老子退钱！我都看到了！你这儿子病成这副德行了,还在这说是重感冒呢
来,都来看看啊,我们家长群里最大的骗子！
卖假药！卖毒药！
摄像头怼脸拍摄,将林耀那半死不活的样子照的一清二楚。
就算躺在床上,身上插满了管子,可嘴巴里还是在胡言乱语。
你拍什么拍
不许拍！林华上前一把捂住摄像头,但两人之间的争论还在不断继续,吵闹声一阵一阵从手机里传出。
感冒,就是重感冒！
我家小耀发烧了而已。
我干你大爷...
就这么巧。
警方赶到的时候,两个人正打的热火朝天。
不管林华再怎么狠,还是一人一边抱着脑袋在了医院门口。
13、
你有售卖药品的相关资格吗
这不是药品,这是,对,这是保健品。警察同志,咱们做微商的,卖保健品的那么多,你们不能就抓我一个吧。这时候的林华脑子突然聪明起来,在警察同志面前耍起了嘴皮子。
再说了,说这是药的都是那些客户,我可从来没说过！
喏,聊天记录,你亲口承认的。现在是可以作为法律证据的。我拿着手机在林华面前晃了晃。
p的,都是p的！林华大吼道。
p什么p你当我们网络那边的同事是吃干饭的吗这点子聊天记录是真是假,一查就知道了。
警察同志一把给林华塞进了警车,随后扬长而去。
后续的调查进展的还算顺利。
林华的聊天记录属实,他的上家也已经锁定了位置,很快就能抓捕归案。
就是关于贝思乐物证的取样似乎进入了瓶颈。
除了最先卖出去的两盒药,后续他供给的几乎全是面粉加糖！
但那些药物已经被吃完了！
这也难怪其余学生取得的进步没有我想象中那么大。
所幸,我的家中还有一盒没拆封的贝思乐,提交给警方后帮助完善了证据链。
也就是说,作为中间商,林华从上头获得东西的时候,直接毛下了很大一部分有作用的贝思乐。
他悉数喂给了林耀。
当最大头的那个经销商被逮捕归案的时候,我看到他整张脸都是黑的,嘴里一遍又一遍骂着林华。
其余上当受骗的,也一个个被传唤过去做了笔录,接受了反诈思想教育。
14、
最后一次见林耀是在法庭上。
他穿着拘束衣,作为被告方家属,时而清醒,时而疯癫。
他现在的精神状况已经让他失去了民事行为能力。
脸上满是不属于他的憔悴。
看样子是比之先前更老了几分。
就算跟林华站在一起,他们两人看起来也更加像是兄弟,而不是父子。
人证物证俱全,被告方律师丝毫没有回旋余地。
家庭情况不能作为量刑标准,但在处罚金的时候或许有一定操作空间。
所有被骗人里,只有林耀受到了永久性伤害。
一套定刑下来,儿子作为给老子判刑的活体证据,判了七年。
最后的最后,林华瞪着双眼,操着一口沙哑的声音,怔怔问道：
我想知道,我的孩子,还可以有出息吗今年的中考是不是赶不上了
他这辈子的中考都赶不上了。